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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难”在中国各大城市都普遍存在。然而，城市停车难的真实原因到底是什么呢？是车多位少吗？还是规划落后呢？要解决“停车难”，就必须大力建设停车场吗？
1994 年之前，未预见到未来家家户户可能有车。我国住宅建设标准未要求配建停车位，从而致使老住宅区出现了“停车难”问题。1994 年之后建设的住宅区开始逐渐进行停车位的配建。如今，新建的高档居住区基本上达到了一户一位甚至一户多位的标准。现在有很多新建的住宅小区，其中最大的问题不再是停车困难，而是车位的销售变得困难，并且车位有太多处于闲置状态。
城市停车难背后隐藏着哪些深层次的问题呢？又该怎样去化解城市停车的难题呢？
海泊君觉得，城市存在停车难的问题，这是违背了常理的结果。那么，到底违背了哪些常理呢？
第一，违背了车位属性的常识。
车位到底是“公共产品”还是“私人产品”呢？这个常识性的问题极为关键。有一些人觉得车位本就应当是“公共产品”，因而就应该以低价甚至是免费的方式提供。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
经济学理论表明，社会产品能分为三类，分别是私人产品、公共产品和准公共产品。其中，私人产品是指那些具备效用可分割性，在消费上有竞争性且受益上具排他性的产品。而公共产品则是指具有消费或使用上非竞争性以及受益上非排他性的产品。公共产品和私人产品之间，存在着一些产品和服务。这些产品和服务不具有纯粹的公共产品属性，也不具有纯粹的私人产品属性。但在一定程度上，它们又或多或少地同时具备公共产品和私人产品的性质。通常，人们将这些产品和服务称之为准公共产品。
车位，当争用的人数达到某个程度时，一个人的使用会影响其他人的使用，所以是私人产品或者准公共产品。
公共产品的属性和私人产品的属性，是产品自身所具有的。这些属性不会因为谁提供了这些产品而发生改变，不会因为人们怎样称呼这些产品而有所变动，也不会因为人们是否对这些产品进行收费而发生转变。莫扎特创作的旋律是公共产品，原因仅仅在于其使用不具争用性，这与莫扎特的收入来源无关，无论是政府、王侯还是私人；也与人们对这些音乐是否定义为生活必需品无关；同时还与莫扎特本人或后继演奏者是否对音乐作品索取版权费用无关。
可见，沙漠上荒无人烟，那里的车位是公共产品，城市中的车位则是私人产品或者准公共产品。四十年前，很多城市的车位属于公共产品，如今，中国绝大多数城市的车位是私人产品或者准公共产品。许多人认为，只要将车位说成是公共产品，车位就能以低价或免费的方式供应，并且无需任何人为此支付成本。然而，这种想法完全是不切实际的。
如果人们选择了某种说法，因为一个人占用了车位，其他人就不能同时占用，所以车位属于私人产品，它必然符合一般私人产品所遵循的经济规律。
目前中国城市的车位，从总体情况来看，属于“私人产品”或者“准公共产品”，而非“公共产品”。
需要说明的是，私人产品与公共产品属于经济学概念，不能仅从字面去理解，不能认为私人产品就只能独享，公共产品就一定是共享的。与之相反，产权清晰的私人产品是能够被共享的，像 Airbnb 就是在世界范围内知名的私人产品（房屋）的共享服务提供商。而共享车位之所以出现叫好不叫座的情况，正是因为车位的属性不清晰，从而导致共享缺乏动力。
第二，违背了价值规律的常识。
供给与需求能够决定商品的价格。
价格能够起到促进停车设施供给以及抑制停车需求的作用。据悉，很多城市都把高昂的停车费当作调控停车需求的关键手段。在香港，部分地区停车泊位的平均价格超出 200 万港币；伦敦中心区的停车费超过 600 英镑每月，占人均收入的 20%还多。倘若我们的停车泊位也是这样的价格呢？换句话说，如今停车泊位价格昂贵，却处于一种被称作“免费福利”的状态。长此以往，必然导致停车市场长期低迷。因为有免费停车泊位的存在，就挤压了收费停车泊位的生存空间，使得停车设施供给不足，而停车需求却虚增了（免费或者低收费，不停就吃亏）。
图：北京“荣丰2008”小区和中关村地区海淀中街停车情况
真正决定因素其实是价格在实际情况中，价格机制没有展现出应有的调节功能，这正是城市“停车难”问题的关键所在。
在今天的东京，若某人在市中心拥有一辆可随时使用和停放的车，那此人必定是“超级富豪”，因为这等同于在市中心拥有一套“别墅”。而如今，在我们的城市，大家之所以能够在市中心开车和停车，是因为“别墅”变得像经济适用房那样便宜，甚至是免费的。
违背价值规律，就一定会致使车位利用率低下。车位利用率较低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其一，有些停车场存在停车位闲置较多的情况，这是我们比较容易察觉到的利用率低的表现；其二，在停车难问题较为严重的小区，同时还有不少车辆长时间停放不动，就像“僵尸车”一样，这是容易被忽视的利用率低下的情况。停车本身就困难的区域，应当提高车辆停放的周转率。那些长时间停放且不动的“僵尸车”，应该转移至停车位空闲较多的停车场。之所以未能实现这种转移，主要是因为这些小区在面临停车难问题的同时，还存在停车免费或者收费低廉的状况。这些“僵尸车”不愿移动，是因为没有收费压力；不想移动，是由于就近停车更为方便；不能移动，是因为其位置不固定，一旦移动就会消失不见。
第三，违背了公共服务的常识。
党的十九大对我国的历史方位作出了新的判断，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时代。新时代有一个重要的特征和变化，那就是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已经转变为人民日益增长的对美好生活的需要与发展的不平衡不充分之间的矛盾。发展的目的是什么，“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给出了科学的答案。这体现了中国共产党人的初心和使命，也体现了新时代以人民为中心的价值追求。
“以人民为中心”这一理念是极为正确的。然而，怎样正确地理解以及认真地践行“以人民为中心”，是值得去深入探讨的。有部分车主，乃至不少城市管理干部将“解决停车难和停车贵”当作“以人民为中心”的实际行动，在实际的实践过程中，这是值得去商榷的。
2020 年 5 月 28 日，李克强总理在十三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闭幕后的记者会上透露：中国是人口众多的发展中国家。我们人均年可支配收入为 3 万元人民币。然而，有 6 亿中低收入及以下人群。他们平均每月的收入大概 1000 元左右。1000 元在一个中等城市可能连租房都较为困难。现在又遭遇了疫情。疫情过后，民生是最为重要的。
公安部统计显示，到 2020 年 6 月之时，全国机动车的保有量达到了 3.6 亿辆。其中，汽车的数量为 2.7 亿辆。这意味着，在中国 14 亿人口当中，拥有小汽车的人数不到 2 亿。要知道，考虑到有很多富裕人群一人拥有多辆汽车，所以 2.7 亿辆汽车大概率是分布在不到 2 亿人手中的。6 亿低收入人群月收入在 1000 元左右，与之相比，2 亿车主毫无疑问属于富裕阶层，而不是贫困人员。
公共服务的基本常识包含普遍服务，要关注弱势群体，为社会生活秩序提供基本保障。花费巨额公共财政资金去建设停车设施，然后免费或者低收费提供给车主使用，这种行为从本质上来说是一种变相的“劫贫济富”，是违背公共服务基本常识的。
这种补贴政策违背公共服务基本常识，它会扭曲市场价格。因为市场价格被扭曲，社会资本就无法进入停车产业。社会资本无法进入停车产业，就不能增加停车设施供给，也就无法缓解停车难题。同时，这种补贴政策也不利于通过价格机制来抑制停车需求。
我们违背了车位的属性常识，把车位当作了公共产品；我们违背了价值规律的常识，致使价格杠杆的调节作用丧失；我们违背了公共服务的常识，让市场价格发生了扭曲。城市停车难的问题，不但没有得到有效缓解，还日益变得严重。与此同时，很多新建小区的车位处于闲置状态，资产难以得到有效的盘活。只有秉持常识，让市场在资源配置里发挥关键作用，才能够切实缓解停车的难题。实际上，比停车更为重要的民生问题，像吃饭穿衣，我们都借助市场化达成了较好的成效。倘若我们当下吃饭穿衣也如同停车那般实行价格管制或者价格多轨制，那么我们或许就无法吃饱穿暖了。
那么，为何我们会违反常识而做出错误的决策呢？我们又应当采取怎样的政策，来破解城市停车这一难题呢？
海泊君认为，之所以我们会违背常识，还是具有客观原因的。
中国经济快速发展，汽车社会迅速来临，这让我们确实难以快速适应。四十年前，在很多中国城市，车位本应属于公共产品，无需收费，停车收费既不合理也不经济。然而，四十年后的今天，中国绝大多数城市都已车满为患，车多位少，车位的属性也发生了根本改变，我们必须适应这种变化。
其次，我们经历了一段较为漫长的计划经济时期。对于市场经济的认知，一直在不断地深化。这个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转型，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正因如此，在某些特定的时间以及某些特定的问题上，违背价值规律的情况是可以被理解的。
最后，城市管理者将“解决停车难停车贵”当作“以人民为中心”的举措，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大多数车主属于普通城市居民，并非富豪阶层，所以容易产生这样的模糊认知。然而，从中国社会各阶层的整体情况来看，我们有车的这部分人群属于富裕人群，我们应当把关心和帮助贫困群众当作自己的社会责任，进行精准扶贫，以实现共同富裕。
海泊君觉得，要破解城市停车的难题，就得借助公共财政，大力去发展公共交通，以此来满足群众的基本出行需求；同时通过市场的手段，来满足多层次的出行需求。
公共财政的资金重点在于发展公共交通，以解决人民群众的基本出行需求。地铁是重要的公共交通方式，公交也是，共享汽车同样是，共享单车也不例外。我们需进一步放开管制，对共享出行予以鼓励。
与此同时，对于私家车，我们需借助市场手段，以满足不同层次的出行需求。与其对其进行限购限行，不如解除行政管制，放开市场价格，让价格机制得以发挥作用，从而抑制停车需求，增加停车供给，最终实现供需平衡。在解决老旧小区停车难题方面，海泊君于《人民政协报》发表了一篇文章，可供读者参考并提出批评指正。
尊重价值规律，能够更好地进行资源配置，从而避免资源浪费。中国城市存在这样的情况，一方面面临停车难的问题，另一方面汽车的使用强度又比较低，许多私家车长时间处于停放不动的状态。当有了价格机制后，一部分长期不使用的私家车就会选择将车存放在附近新建的小区车库中，这样就能腾出稀缺的车位，进而解决停车难题。
历史是在曲折中不断前行的。只要方向是正确的，就无需害怕前途会有坎坷，也不用担忧路途会很遥远。只要我们能够正确地坚守常识，那么城市停车的难题就一定能够得到有效的缓解。
作者是倪仕水，他担任北京海泊停车服务有限公司的总经理，同时也是“停车邦”的创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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