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法裁判需依据国法，通过常识、常理、常情来校准个案中可能出现的偏差。裁判文书既要讲法理，又要说明事理，还要谈及情理。应当以法作为依据，用理使人信服，以情打动人心。
文字｜宁波中院 尹振国
（作者系法学博士后，浙江省审判业务专家）
理想的司法裁判需恪守法定程序且正确适用法律，能达成政治效果、法律效果、社会效果的有机统一。然而，法院追求生产理想司法裁判的目标有时会出现偏离的情况，有的司法裁判与社会公众的常识、认知以及情感相背离，这些裁判引发了社会公众的质疑。
从形式方面来看，上述司法裁判的法官明显是在“依法裁判”。然而，为何会出现合法却不合理、合法却不合情的结果呢？为何会出现司法者的专业判断与社会公众认知的偏离呢？为何会呈现出形式合法性与实质合理性的冲突呢？上述案件的“裁判偏差”仅仅是极个别的现象，但是，暴露出来的这些问题都值得所有的司法裁判者去思考。
最高人民法院张军院长着重指出，人民群众才是感受公平正义的主体，并非我们自身。所以，绝对不能对人民群众有关司法公平正义的认知、感受以及感情不管不顾，必须努力让人民群众在每一个司法案件中都能感受到公平正义。托克维尔曾指出，倘若法律不以民情为基础，那么（社会）就始终会处于不安定的状态。在现代社会中，公共价值共识是社会团结以及进步的根基。如果法庭的判决和文明所具备的是非观念相契合，那么我们就会称这是一个正义的判决；倘若不是这样，我们就会对判决的非正义性进行指责。
现代社会中，社会分工愈发细致，专业化程度不断提高。司法属于基于经验的“技艺理性”，是专业性极强的活动。技艺理性由技术性知识和实践性知识所构成。只有接受过专业法学教育且经过长期专门训练的人，才能够掌握司法。然而，这种“技艺理性”不能与大众相距过远，司法者不能有意或无意地搭建“法律专业堡垒”以疏离民众。不然的话，司法专业化和大众化必然会产生冲突，最终会侵蚀司法权威。
马克思认为，法律是服从人类理性的自然规律和社会规律的。法律为人们所熟知，其一，法律制定出来后能为普通民众所了解和学习；其二，制定的法律体现了一些在生活和生产中已被公认的规范，或者制定之后很快被公众认可的社会规律和自然规律（即常识、常理）。人们并非先学习法律而后生活，而是凭借常识、常理、常情进行生活。为何人们会遵守交通规则“红灯停，绿灯行”呢？即便询问一个不懂得法律的老太太，她也知晓要在马路上遵守此规则，原因在于“红灯停，绿灯行”已成为一种公共知识和公共经验，已然变为人们的常识。只有符合常情的司法，才能够获得真正的权威。
陈忠林教授对“常识、常理、常情”作出定义，即它是一个社会的普通民众长期所认同的，并且到目前为止还未被证明是错误的基本经验和道理，同时也是该社会民众普遍认同并遵守的是非标准和行为准则。他进而认为，“常识、常理、常情”乃是现代法治的灵魂。在中国古代社会，州县衙门的大堂上时常会悬挂“天理国法人情”的匾额。这是在提醒官员在裁判案件时，需要“循天理、遵国法、顺人情”。其中，“天理”涵盖自然规律、道德法则以及普遍道理等，大致相当于“常理”。而“人情”并非指私人情感，而是人们所共有的情感，即“喜怒哀惧爱恶欲”，相当于“常情”。所以，“常识、常理、常情”与“天理国法人情”是相互贯通的，它提醒司法者在适用国法时，应当遵循常识、常理、常情。
包拯知扬州天长县时，有百姓来诉被盗割牛舌之事。包拯说：“只管把牛杀掉卖掉。”不久，就有人来告私屠牛。包拯说：“已经割了牛舌，这不是私杀。”盗牛者脸色大变，于是认罪伏法。包拯在没有人证物证的情况下，判断出割牛舌之人与牛主人必有深仇大恨，凭借常理常情引出了凶手。
在某相邻权纠纷案里，12 楼的原告称 11 楼被告家厨房排放的油烟污染了整个楼层。一审法院觉得，原告没能拿出证据来证明被告改变厨房位置给其造成了实际的侵害，于是判决驳回了原告的全部诉讼请求。原告提起上诉后，二审法官展开了现场勘验工作。他们在被告家的厨房中炒辣椒，同时打开了抽油烟机。通过这一实际操作可以证明，在原告家能够清晰地闻到炒辣椒的油烟味。基于现场勘验所得到的结果，二审法院判定被告改建厨房的行为给原告的生活带来了影响，于是改判并支持了原告的主要诉讼请求。二审法官以现场炒辣椒这种方式，巧妙地将原告举证难的问题给解决了。这显示出生活常识在查明案件事实方面起着重要的作用。
常识、常理、常情是日常生活所遵循的规则与指引，它们在证据审查、事实认定以及法律适用等诸多方面都发挥着重要的指导作用。我们能够运用常识、常理、常情来对案件事实进行认定，并且在坚持证据裁判原则的基础上，通过推理来确定事实或者获得内心的确信。同时，我们也可以运用常识、常理、常情对法律进行解释。司法裁判需依据国法，以校准个案中可能存在的偏差，可从常识、常理、常情入手。裁判文书既要讲法理，又要说事理，还要谈情理。要以法作为依据，用理去说服人，用情去感染人。只有遵循常识、常理、常情的司法裁判，才能够让公众产生“公正感”，也才能够让公众信服。
“公道在人心之中”“人们有着相同的心思，心思有着相同的道理”“良好的治理必须通达情感，通达情感才会贴近民众”，法官应当成为洞悉世事、明白人情的裁判者，其裁判的过程以及结果要融入普遍的知识、通常的道理、平常的情感，这样才能分辨清楚是非、秉持中道、坚守正义。倡导常识主义司法观，重视常识、常理、常情对司法的指引作用。要尽量缩短司法与民众的距离，让司法回归生活。需在司法专业化和大众化之间构建平衡，以司法公正引领社会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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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本篇文章《司法裁判如何实现法理与情理的统一：探讨合法性与合理性的平衡》能对你有所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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