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学习中国历史地理学
蓝勇
在多年进行中国历史地理课教学的过程里，我们察觉到绝大多数学生对本课程的内容都比较陌生。所以在学习过程中，他们往往会觉得十分困难。实际上，如果我们掌握了历史地理学这门课程的基本特点，那么学习起来就会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一、
了解现代历史地理学的性质和归属
现代历史地理学研究的是什么呢？它研究的是人类历史时期地理环境的变化，以及这种变化与人类和人类社会发展的关系。我们认为现代历史地理学就应该是这样一门科学。
长期以来，历史地理学的学科归属问题存在较大争论。这些争论可以归纳为以下四种说法：
一种说法指出历史地理学是历史学的辅助学科。此观点表明，中国古代的沿革地理一直充当着历史学的辅助学科角色，主要是对历史上州县的兴废以及疆域的变迁进行探讨，以此为历史学的研究提供辅助，同时为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提供空间上的定位。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一直认定历史地理学是历史学的一门辅助学科。在中国高校历史系的教学里，有的学校将中国历史地理学设为专业必修的基础课，而有的学校则将其作为专业选修课。
一种说法称历史地理学是地理学的一个分支，属于地理学的一门辅助学科。这些持此观点的专家觉得，历史地理学所研究的对象是地理环境，和现代地理学的研究对象是一样的。并且其研究工作主要是对过去的地理环境进行复原，接着阐明当前地理环境的形成以及特点，以此为当代地理学提供服务。这种说法如今已成为历史地理学界的主流观点。
一种说法是历史地理学属于历史学与地理学的交叉范畴。因为历史地理学的研究对象是地理学方面的，并且其研究的时间、资料以及方法大多是历史学领域的，所以人们认为历史地理学是一门交叉学科，或者是边缘学科，亦或是新学科。在历史上有“史地不分家”这样的说法，那些通常不了解历史地理学的人，常常还会认为它是中学历史课与地理课的简单叠加。
随着历史地理学学科的发展，有一些学者认为历史地理学应是一门相对独立且综合的科学。早在 20 世纪 60 年代，中国就已经有人觉得历史地理学应是一门独立的学科。20 世纪 90 年代起，许多学者明确表示，历史地理学应当把社会历史的发展以及地理环境当作最为重要的研究内容，并且提出历史地理学应成为一门独立且综合的学科。
中国历史地理学在历史教学中受到的关注，不管其学科归属如何，是其他学科所没有的。这表明中国历史地理教学在历史教学中的地位很重要。
现代历史地理学的研究对象是各个历史时期的地理环境变化以及它与人类和人类社会的关系。在历史当中，人地关系是这门学科的核心所在。现代历史地理学的学科特色主要体现在尽全时空以及人地互动方面，而这应该成为我们在学习历史地理学的过程中最终需要树立的理念。要达到这个境界，首先需要对一些历史地理学的基本知识有所知晓和领会。这是我们历史专业的中国历史地理课教学所期望达成的基本目标。
二、
掌握中国历史地理的基本内容
历史地理学的内容较为丰富。然而，在各个方面，所要求掌握和理解的内容以及重点并非完全相同。
历史自然地理是历史地理学的基本背景，它是承载历史人文地理各种景观的舞台。一名中学历史教师，要了解人类产生以来人类环境的变化以及与人类的关系，关键就在于了解历史自然地理知识。同时，了解历史自然地理知识也是进一步学习历史人文地理的基础。在历史自然地理的范畴中，历史气候的变化对水文、植被、土壤、海岸等方面的发展趋势产生影响。所以，历史气候变化的学习在历史自然地理学习中占据极为重要的地位。从学习的角度来看，我们要知晓近五千年来中国气候冷暖的周期性变化规律，同时对这种周期性气候变化给中国历史发展带来的影响有一定的认知。从研究角度来看，需要了解这些周期性变化的主要特征，以及产生变化的自然和社会原因。还需要知道怎样运用现代科学技术，从考古学、物候学、文献学和现代观测资料等方面来复原过去气候的方法。植物的生长特性和周期、年轮的判读法、动物的生长特性、海平面的升降、雪线的升降、冰川的变化等方面的知识，对学习历史气候地理有很大的用处。如果从更高的要求来看，学习如何复原过去的森林覆盖率是十分重要的。学习如何复原过去的河流径流量是十分重要的。学习如何复原过去的土壤肥力变化是十分重要的。学习如何复原过去的野生动物分布变迁是十分重要的。
历史人文地理是我们学习历史地理的主要部分。若把历史地理学当作历史学的一门辅助学科，那么学习这部分历史地理学内容，是为了让我们能更深刻地理解中国历史的发展。
历史政区地理属于历史人文地理中最传统的部分。学习者需要完全掌握从实行郡县制开始到现在这两千多年间中国行政区划的基本变化规律。同时，学习者还应初步了解这种变化与中国传统社会的关联。进一步进行研究时，应当从行政区划与中国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各个方面来思考两者之间的互动关系。并且，要对现实行政区划的实践提出具有建设性的意见。元代以来的行省、道、市等有特别意义的行政区划变化应是重点了解的。
中国历史疆域地理主要是对近五千年来的情况进行分析。在东亚地区一千三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地域上，各民族繁衍生息。要研究各民族的疆域变化。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中国历史疆域史不应该仅仅是几个中原核心王朝的疆域变迁史，而应该是在这个特定时空内所有民族和政权的疆域变迁史。历史疆域地理的学习重点在于近代中国疆域的变迁史。西北疆土有丧失的情况，东北疆土也有丧失的情况。外蒙古出现了丧失的状况。同时，南海诸岛存在争端。此外，中印边界和中越边界都发生了变化。这些内容都十分敏感且重要。
历史经济地理在历史人文地理学习中占比最大。广义的历史经济地理包含诸多内容，比如经济区域的演变、农牧分布线的推移、农业植物的嬗变、手工业分布、交通通道的变迁以及城镇的分布和人口的分布变迁等。传统中国社会属于农业社会，农业经济的发达与否对整个经济水平起着关键作用，所以在学习过程中需要特别留意。历史经济地理学习的重点应是农业为核心的经济区域地位的升降，唐宋之际中国经济中心东移南迁的过程及其原因是重要学习内容。学习此问题时，要利用历史地理从人地关系思考问题的优点，除考虑社会因素外，要重视自然因素，尤其重视气候变化带来的一系列环境变化因素。从技术层面来看，农业经济的发展是一个新的学习角度。例如，汉、宋、明清这三次农作物的引进，对中国农业产业结构产生了影响，这些影响应该引起我们的充分重视。
历史交通地理在古代承担着主要的信息传递作用。各历史时期的主要交通通道应当成为学习的重点。例如，历史上的直道是重要内容，驰道也是重要内容，西北丝绸之路是重要内容，海上丝绸之路是重要内容，隋唐的大运河是重要内容，元明清的大运河也是重要内容。城市的分布变迁与交通有关，它和经济区域重心的发展变化关系很大，所以历代重要的都城位置变化以及重要的经济都市分布变化，都是历史城市地理学习的重要内容。
历史人口地理在传统社会中可被包含于历史经济地理内，因为在传统社会中人口数量是经济发展的重要标志之一。当然，鉴于历史人口发展的重要性，我们也能够将其单独分出来进行学习和研究。历史人口地理与人口史的学习方法及侧重存在差异，相对来说，历史人口地理的学习更应注重历史人口的地理密度变化情况。在历史人口地理的学习过程中，移民现象是一个重点。人口流动会产生移民。与移民史有所区别，移民地理的研究更注重人口移动所引发的人口和经济要素在空间上的变动，以及这种变动的原因和影响。其中，造成资源与产业配置发生变化这一点尤为重要。一些重要的历史移民事件，像北方游牧民族在历史上的南下，以及永嘉之乱、安史之乱、唐末波动、靖康之乱等事件所导致的北方民族南迁，还有明清时期的湖广填四川、闯关东、走西口、跑口外、走台岛，这些都是需要重点掌握的典型，它们对中国历史的发展有着较大的影响。
历史文化地理的学习要着重掌握历史人才的变迁以及学校书院的分布情况。这与中国经济文化分布的东移南迁有着密切的关联。而文化地理的其他部分，因为目前在历史地理领域的研究还不够深入且不够全面，所以在学习时，需要更多地从探索的角度去分析一些问题。
三、
熟悉有关中国历史 地理的著作
为了能更好地学习中国历史地理，阅读一些相关的书籍是很有必要的。阅读中国历史地理书籍有助于更好地学习这方面的知识。阅读中国历史地理方面的书籍对于更好地学习中国历史地理是很必要的。
它是我们学习中国历史地理学的一本入门书籍。1985 年起，先后有 11 部中国历史地理的通论性专著和教材出版。王育民出版了《中国历史地理概论》；马正林出版了《中国历史地理简论》；张步天出版了《中国历史地理》；邹逸麟出版了《中国历史地理概述》；史念海出版了《中国历史地理纲要》；陈昌远出版了《中国历史地理简编》；韩宾娜等出版了《中国历史地理》；陈代光出版了《中国历史地理》；张全明等出版了《中国历史地理论纲》；李恩军出版了《中国历史地理学》；耿占军出版了《中国历史地理学》。今年，高等教育出版社将出版我编著的《中国历史地理学》教材，同时也将出版我主编的《中国历史地理》教材。这些专著和教材对于我们初步了解中国历史地理来说是重要的读物。
如果要进行进一步的学习，在自然地理方面可以查看中国科学院编著的《中国自然地理·历史自然地理》这本书；在人文地理方面可以查看邹逸麟主编的《中国人文地理·历史人文地理》这本书。在历史地理的学习过程中，阅览历史地图是很有必要的，这方面可以参考谭其骧主编的《中国历史地图集》，该图集一共有 8 册，主要是历代的政区和疆域图。如果有探索的兴趣同时在学习，那么可以先去了解研究现状。可以参考杜喻等主编的《中国历史地理学论著索引》以及华林甫编著的《中国历史地理学五十年》这两本书。并且可以阅览《历史地理》和《中国历史地理论丛》这两个专业刊物。在此之后，再去阅读有关历史地理的重要历史文献。
四、
学习历史地理学应注意的问题
历史地理学有其特殊的学科特点，所以在学习时需注意以下五个方面的问题：
现代历史地理学涉及众多学科知识。它主要涉及历史学、地理学、地质学、生物学、考古学、物候学、统计学、人类学等学科。这就要求我们在学习过程中，要充分了解相关的知识和技能。我们要在探索中学习，不断向其他学科的同事学习，广泛涉猎其他学科的文献。
现代历史地理学的核心在于人地互动以及尽全时空。因此，地理学的学习就变得极为重要。对于每个学习历史地理学的初学者而言，树立空间观念都是非常重要的。
现代历史地理学的研究方向越来越向统计计量发展。因此，对历史地理学的学习应树立数量观念。像人口的地理密度、气候的温度波动、植被覆盖率、生产的产量、垦殖指数、江河的径流量等，这些都是十分重要的数字统计。在学习过程中，要善于将难以量化的因子进行量化并进行比较，这是历史地理在思维方式上的优势。
因为历史地理学有着特殊的学科特点，所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就成为了学习和研究历史地理学的座右铭。对于刚开始学习和研究历史地理学的学生而言，树立并培养热爱自然且走向野外的志向是特别重要的。一方面我们需要在日常生活里留意观察自然和社会的变化，另一方面我们需要具备一种有探险精神且乐于献身的吃苦精神。
历史地理学所涉及的历史文献，比其他历史学分支的文献更为广泛。因为所有的政治现象、经济现象、文化现象，都是以一定的空间作为背景和舞台而存在的。这要求我们的学习和研究者，不能仅仅利用正史、会典、会要、实录等史籍。还需要广泛涉猎各种野史笔记、诗文集、地理志和各类杂著。要尽全一切空间资料，也就是对于历史上的重要历史地理文献，应尽可能去涉猎。比如各代的地理总志、正史的地理志等，它们是必读之书。当前二十五史和四库全书都有了可供检索的光盘。所以对这方面的资料应该充分运用。不过在运用的同时，需要与原始版本进行核对比较，以防止出现错误。
现代历史地理学是一门处于发展进程中的学科。我们应当用发展的眼光以及探索的态度来学习这门课程。一方面，因为我们对它比较生疏，所以首先要牢牢掌握相关的历史地理名词，对一些重要的概念做到熟悉。另一方面，在学习过程中，我们应该积极地发挥自身的主动性，让这门学科在学习和研究中不断趋于完善。
蓝勇为男性，出生于 1962 年。他是西南师范大学历史地理研究所的所长，同时也是教授。他还是教育部历史教学指导委员会的委员，以及中国地理学会历史地理专业委员会的委员。
本文刊载于《历史教学(下半月刊)》，时间是 2003 年第 1 期，页码为 61 至 63 。引用时请参照原文及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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